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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从去了外科以后,我们的工作性质就变了。我们每天一早到医院,给自己床位的病人换药、拆线,给当天计划行胃肠道手术的病人插胃管,这些事情都要赶在8点上班前做好。
外科的换药至今还让我心理发怵。外科的病人,最简单的就是阑尾切除、再有就是甲状腺切除、乳腺癌根治术,这种病人都比较好换药,复杂的就是那些胃切除、胰腺炎手术后、肠癌术后的那些病人,有些时候一天内胃肠道的渗液会把纱布浸透几次,每次我们都要忍着臭味给伤口消毒,换上新的敷料。
我在外科的那段时间有一个老头是腹腔内脓肿,引起的腹壁窦道,肚脐旁边一个深深的洞,往外淌着脓水,恶臭无比,几十层纱布常常一会儿就会被浸透。我们晚上值班的时候常常会从睡梦中被叫醒,给他换药,当用镊子探进洞内,用消毒棉球擦过洞口边缘时,他的**越发地沉重,仿佛死亡的召唤,在夜间听来让人胆战心惊。我很同情他,可又常常害怕接近他。随着病情的发展,夜间给他换药的频率越来越高,我想,他是离死亡不远了。
我的带教老师是外科唯一的女医生。她身上所有的特质颠覆了我心目中女医生的光辉形象。那时候还没有李宇春,没有周笔畅,也不流行中性化,但我的朱老师绝对是这方面的先驱者。
她有着1米78的个头,手大脚大,膀阔腰圆,弱女子的“纤细”跟她完全沾不上边,我站在她身边就好像母牛身边的一棵狗尾巴草,相形见拙。外形上像男人这也就罢了,毕竟这是先天的,勉强不得,可她的种种生活习惯却也强悍的很。比如她嗓门很大,她爽朗,她会和男人一起吆五喝六,嘴巴里经常会吐出男人们的口头禅。她从不像淑女那样只坐半个椅子,摆出种种S形曲线,她总是一**坐在凳子上,翘起二郎腿,一只脚的脚踝放在另一条腿上,然后——抖脚。她走路也从来不一步三顾,向来都是风风火火,害得我常常抱着一堆病史跟在后面小跑。偶尔她还会故意搞怪,在一众人前扭扭腰肢,学着淑女抛个媚眼,掐着喉咙说句:“做啥啦?”然而完全不得要领,弄得所有人都汗毛直竖,但如若有人敢做干呕装,那就等着挨她的拳头吧。
我刚去外科的时候很是怕她,因为这样的带教老师,虽然性别女,但是一般都不会怜香惜玉,日子不会像跟在男老师身后撒撒娇、发发嗲那样好过。果然,她对我极其严格,从写病史、换药、拆线、插胃管,到消毒铺手术巾,再到缝针、打结,她从来没对我有些许仁慈,也容不得我有丝毫马虎。
我做事一向喜欢耍耍小聪明,在我习惯了外科的生活之后,工作变得得心应手,一些小事从来难不倒我,而病史也越写越随便起来。有一些住院时间很长,病情稳定的病人,每天的病程记录我也懒得遣词造句,通常都照前一天的内容“改编”一下搬上去。
终于那天被她狠狠骂了一通,说我写病史不认真,这么重要的病人随便乱写,虽然现在病情稳定了,也不能写那么简单云云。她一向嗓门大,训人像连珠炮似的,根本没有我辩解的余地,又当着那么多医生和同学,丝毫不给我面子,我忍住眼泪不说话。
接下来的日子我憋着一股气做事,我从来不愿意被别人瞧不起,说我病史写得不好,行,我写给你看!我每天每天像在写长篇大论一样写病程录,从这个病人的主诉写到体格检查,分析化验结果,再写到治疗方案,一篇病程录我能写满满一张16开的纸。果然,我的朱老师对我佩服得无话可言了。
渐渐的,我也开始有点理解她了。外科,那完全是男人的世界,女人在这里丝毫不占优势,无论是体力上还是心智上。可她,完全凭着自己的喜爱,凭着一腔热情工作了下来。要知道一个女人,在这个男人的世界立足会有多难,做得好那是应该的,因为别的男医生都能做到,而如果能力所不及或者稍微想偷偷懒,别人就会说“女人么,就是不如男人”这种话,这是很可悲的一件事。所以,只有努力,要比男人还男人,才能在外科占据一席之地。我的老师就是这样,她每天写病史、看急诊、开刀、参与病例讨论,她在手术台上站过7个小时而毫无怨言,第二天照样精神饱满地来上班,她和其他的男医生一样平分秋色。
而我,想必也多多少少受了她一些影响,性格豪放了些,最大的收获便是那些手术的基本功,在工作后的妇产科手术中也有了用武之地。
外科另外一位传奇人物便是被称为“电眼美男”的一个医生,据说无数女生为其倾倒。到了外科以后,我发现这个“电眼美男”的称号果真是当之无愧。
这个赵××是我在外科同一个楼面不同组的男医生,那时候他在做住院总,是马上要升主治医生的一个职位。
要说他的美,并不是像吴尊那样的英俊,也不像Rain那样年轻有活力,他的美应该说是一种“魅惑”,是从精神层面上来打动人的。他头发蓬蓬的,像邻家大男孩的样子;他的嘴角总是上扬着微笑——他很喜欢微笑,赶紧的,澄明的微笑,就像午后的阳光洒落在瓷的边缘;他有一双类似女孩子的大眼睛,因为大,所以显得眼白特别的多;他的双眼皮特别的双,是那种平行的折皱;他的眼中总是泛着光芒,他总用那被无数人追捧的“电眼”望着别人,无限的温柔。有时候值班的第二天早上,会看到他睡眼朦胧地从值班室出来,大眼睛红红的,头发微翘,笑容是那么地自然。
我像很多人一样也喜欢看帅哥,有这样一个大花瓶在确实很养眼。但他并不像某些内科医生那样浑身上下都是阴柔之气,他没有一点娘娘腔的味道,他的刀开的不错,跟他开刀的时候他会很耐心的讲解,他对女生都很体贴,从来不会像其他带教老师那样对我们凶巴巴的,他总会在值班的时候请所有人吃晚饭。
护士们喜欢他,实习同学也喜欢他,他的身边总是很自然地云集着众多女人,常常会有不认识的美女来找他。
我有时在想,像他这样的人也许会很习惯性地散发着自己的魅力,他的“电眼”随处释放着温柔,就像花儿一样,无法抑制地香,但却并不特别为谁。有些人常常是滥情却并不专情的,他也许也是如此吧。直觉告诉我,他是一个只能欣赏的人。
后来,工作以后,听说他和本院的医生结婚了,再后来又听说他和一个护士有了婚外情,最终听说他辞职了,没了消息。
这个,似乎是意料之中的结局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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