转落寞银针一毛一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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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下午四点半的针灸科诊室，柴医生正在酝酿下班的美好时光。

　　诊室里已经没有病人了，夕阳穿过窗口，冷冷清清地在地板上放了四个格子的倒影。柴医生正好想睡着时，病人走进来了，轻声地喊了句“柴医生？”

　　睁开眼一看，是一位前两天带女儿来看病的白胖妈妈！

　　腰突症，不愿意开刀，想做针灸治疗。

　　柴医生站起身来，伸出右手，客客气气地引导病人躺上治疗床。

　　第二次见面了，也不算陌生了，白胖妈妈今天显得很和善，举手抬足都是富态的缓慢和谦让。然后她爬上床，准备先拔火罐。她腰里的肥肉都一段一段的，蠕动了一会，便趴平稳了。

　　柴医生举着点火棒站在床边，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。

　　病人说：“柴医生，今天生意怎么样。”

　　柴医生边帮她吸火罐，边说：“呵呵，天冷了，来做针灸的病人少了。”

　　病人说：“那天热的时候赚了不少钱吧。”

　　柴医生说：“经济问题不谈了，我们是为病人服务的。给你做一次针灸治疗，医保收费是9元，扣去成本我能拿到9毛就很不错了。”

　　病人说：“哟，这么低啊，不可能吧！那你们吃什么去啊。”

　　柴医生说：“针灸医生收入是很低的呀，所以都不肯做了。05年的时候上海市还有1400多个针灸从业人员，到现在六七年过去了，只剩下600人都不到了。”

　　病人说：“蛮可惜的，那你怎么还在做针灸医生呢？”

　　柴医生说：“好了不要说话了啊，我开始扎针了……我啊，只会这个手艺了。不做这个能做什么呢。我来了啊，你身体放松……”

　　柴医生取出一板不锈钢银针并排捏在手里，心理面在思考：还做针灸医生干嘛呢？

　　边想边用右手拇指在病人身上沿着脊柱点按了几下，定准了穴位。

　　柴医生还记得大学里上的第一堂针灸课，当时的陈老师手里举着一根针，骄傲地告诉同学们，这是国粹，是我国五千多年遗存下来的宝贵遗产。

　　陈老师的满头银发，一根不落地梳向了脑后，像一排排安放整齐的银针。

　　柴医生用右手从左手上取出一根针，右手食指与拇指稍一发力，银针已经无声地刺探了下去。穴位下面的感觉很浅，也很深。

　　柴医生已经可以闭上眼睛，光凭手头的针感去体验病人肌肤下面的穴位了。

　　运了一会针，停稳了，柴医生告诉病人，“腰里肌肉很松，平时休息的不错，不做家务吧。”

　　病人趴着，脑袋翘了翘，夸赞道：“柴医生你真厉害，一针进去就知道毛病了，最近我住在女儿家里，家务都由保姆在做，我是休息的蛮好的。”

　　“那是，你的生活状况，我一扎针就知道了。记得上次您陪女儿来看病还在骂女儿单身呢，这次已经成家了？”

　　“恩，成家了，嫁的很满意，把我也接过去了，什么家务不做了，反而生出毛病了。”

　　柴医生边和病人聊着，边沿着夹脊两旁依次插完了八根针，最后又在放射疼痛厉害的左侧臀部补上了一针。

　　“好了，你躺着不要动，休息一会，时间到了我会过来拔针的。”

　　“谢谢你哦柴医生，影响到你下班了。”

　　“没事的。”

　　柴医生走了两步，又回过身看了看病人。

　　病人腰上有两排针，像是他遗留在病人身上的两排手指，每一根都挺括地竖立着。

　　银针很安静，看上去都有些落寞。但每一根针都是笔直的。

　　从上数下来有九根，从下数到上是九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