植物人”的眼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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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谓“植物人”，是指严重脑损害后病人长期缺乏高级精神活动的状态，对外界**毫无反应，不能说话，肢体无自主运动，眼睛可无目的地转动，貌似清醒，其实昏迷，他们有自主的呼吸和心跳， 医学上称之为“持续性植物状态”，俗称“植物人”。

这类型的病人在临床并不少见，在新闻报道中也时常可见“XXX昏迷多年，在家人的悉心照料下清醒”，只是很可惜，在我认识的病人里，能清醒的并不多见，甚至几乎没有。但有两个人，让我至今难忘。一个是脑出血手术后一直昏迷不醒的女病人，才50多岁，算年轻的，我们姑且叫她A吧。另外一个是脑梗塞的女病人，70多岁了，我们就叫她B吧。

关于A的故事

我们先说说A的故事吧。A在某附属医院ICU抢救后，又在普通病房住了两个月，一直未见清醒，之后为了便于照顾，转回我们医院。一开始家里人还是比较积极的，还请了一位护工照顾她。由于A一直没有清醒迹象，丈夫和儿子渐渐来得少了，但是女儿很积极，甚至筹划着要把刚买不久的婚房卖了给A治病。

在一次抢救中，A上了呼吸机，主管医生找到当时在病房的A的儿子要和他商量治疗方案，没想到他竟然正在大门口和朋友聊天，神态自若，谈笑自如。连一向好脾气的主管医生也忍不住回到办公室骂道，什么人来的，自己妈在里面抢救，他在外面和人说笑，这还是人嘛！

一日给A做护理，和护工聊天，说到A的儿子和女儿，护工忍不住感叹道，世人都说生儿子好，可关键时候还不是靠女儿伺候嘛。我也点头称是。过了几分钟后，护工匆匆忙忙跑来找到我说，A流泪了，眼泪怎么都擦不完。我一惊，赶紧过去看， 果然，A的眼角处一直挂着泪水，细细的，绵绵不绝，如小河流淌。

到后来，A的丈夫和儿子几乎都不来医院了，偶尔来一次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。有一天，他们两人同时出现在医生办公室，我刚好在医生办公室整理病历，听到了他们和医生的谈话，大意是，A现在的状况不佳，继续治疗下去只会拖垮家里，与其如此，不如回家尽人事。当时A上了呼吸机，以她的状况根本不可能脱机，脱机的结果意味着什么，不言而喻。当时我的心头一颤，然后默默地叹了口气。

没几天，A就被拉回家了，据说当天人就没了，这似乎也在意料之中。后来我常想起A那次的眼泪，便感觉心头很沉重。

关于B的故事

另外一个B则幸运的多，因为脑梗塞，手术后人昏迷了几年，但家里人一直没有放弃，积极给她治疗，说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会放弃。B的儿子外出打工挣钱，留下媳妇照顾她。媳妇像照顾自己亲妈一样照料着她，自己都舍不得吃舍不得喝，却买最高级的营养品喂她，感动了我们所有同事，连B的女儿都说，要不是她，估计自己妈妈也撑不下去。

有一回夜班，B的媳妇找到我说，刚才她在陪B说话，说到家里的事，说到孙子孙女的情况，然后B就开始落泪了。这样的事发生了好几回了，她问我，这是不是意味着像电视上演的一样，B正在恢复神志意识，快要好了。我不知道如何作答，虽然我心理也很希望是如此。

一天夜里，我去巡房，昏暗的床头灯下，B的媳妇在小心翼翼地给老人掖被角。见我来，她难掩一脸兴奋：“护士**，我刚才做了个梦，梦见妈的病好了。”很快，她眼神黯淡下来，“哎，只可惜是梦，不知何时才能成真。”我语塞，为了转移话题，问她：“你们那么孝顺，老太太好福气呵。”她捋了捋有些散乱的头发，微微一笑：“什么孝顺不孝顺的，这不都是我们子女该做的。”然后又符在她耳边说：“妈，你快醒来啊，你不是一直想去北京看看故宫吗？等你好了，我们就去啊。”

就在这时，我清楚地看到老人家的眼角有泪溢出来，晶莹剔透。直到现在想起来，我内心依然觉得很震撼，感觉像是在看电视剧，难以置信。

遗憾的是，后来B在一次感染中，病情加重，离世了。

我一直在想着那两个病人的眼泪，谁说植物人不知道身边的事呢，也许她们心知肚明只是无法表达而已。两个人的眼泪，演绎了两种不同的世间故事，但这世间的人情冷暖又何止这两种呢。

（源自：EE通研）